风拂过光的声音

说的有道理，随着年龄的增长，双方都应该有意识地调整心态

舟自横:

        《论语》：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翻译：子夏问：“怎样是孝道？”孔子说：“ 难在子女的容色上。有事的时候，做后辈儿女的接过来自己做。有好吃的，就拿给父母长辈吃。你以为这样就是孝吗？”

        何为色难？即态度很难。——遇事有感而忆此句。

 

        办公大厅虽然地处偏远，前来办事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路两边停满了车，长得看不到头。

         大厅里挤满了人，或坐或站，或安静或焦急地等待，或热烈或忧虑地讨论。

        因为工作人员的错误，又赶上午休时间，不得不停留在这里，等待着信息被更新才能继续进行下面的步骤。

        出去吃了午饭回来，走到一个桌子边再整理一下资料。这时走过来一个老太太，把一个双肩背的书包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拣出一些碎玻璃片，用手捧着送到垃圾桶里。看到我的眼光落在她手中的碎玻璃上，轻轻地笑了一下，解释道：被子摔碎了。

        我递过去一张纸巾，说：小心点，别扎着手。

        她依然微笑着说：谢谢你，小姑娘。然后接着说：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想把包挂到挂钩上，结果没挂好，掉到地上，包里的杯子就摔碎了。唉，人老了，就容易出事，干什么事情都会出点事儿，唉……

        这是一个简朴而优雅的老人，身形中等，头发虽白而不苍乱，肤色白净，皱纹虽多而不显老相，面容平静，声音温和。但是，我能看出平静面容下流露的赧颜之色，也能听出温和声音里充满的自责和不安，而且瞬间就理解了她之所以冲着一个陌生人解释这么多，并不是出于老年人特有的唠叨，而是下意识地通过说话来缓解摔碎杯子的内疚心理和情绪。

        我问她：您的事儿办完了吗？

        她说：办完了。就是办完事以后去洗手间把杯子摔碎了，唉……

        看得出她还在纠结，于是我说：您的事儿都办完了，多好啊。您看我，来了一上午了，还没办完呢，下午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主要的事儿顺顺当当就好，杯子碎了没关系，以后您出门不带这种玻璃的杯子就是了。对吧？

        她听了以后显然有点解脱，舒了一口气，说：对啊，你真好心啊。

        看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忽然就想到自己的父母，一辈子为孩子操心的父母，也是这样自律，尤其年龄大了之后，越发小心翼翼，事情有一点点误差，就自责不安。

        忽然就记起上次我回家，晚上临睡前杯子里泡了几片西洋参。第二天早晨父亲不知情地当做茶根给倒了，另给我泡上新茶。我喝茶时随口说了一句：我昨晚泡的西洋参呢？倒了？父亲当时脸色就是一暗，轻声说：我不知道里面有西洋参。晚饭后父亲专门拿出西洋参盒子对我说：你再泡吧，明天早上我不给你倒了。我当时心里就是一颤，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而且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沟通情况造成的，但是父亲却把这件小事记在心里掂量了整整一天。也许我说话的时候口气有异，让父亲不安了？

        现在父母子女多不住在一起，常回家看看也是奢望。在短暂的相聚时间里，还会因为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对待问题的看法等各种各样的不一致而对父母摆摆脸色、耍耍态度，甚或言语冲撞等不耐烦的行为。年龄尚轻的父母对待尚年青的孩子往往宠溺地一笑而过，不去计较。年龄老迈、言行迟缓的父母往往就会小心翼翼地看孩子的脸色来调整自己的行为或语言，导致内心忐忑紧张。而子女却尚未察觉，依然以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或者在父母面前特有的放松态度处之，完全没有意识到已成年的子女和已衰老的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心态已经需要更新调整。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问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可能会非常和颜悦色非常耐心细致地解释回答。同样一个问题由八十多岁的老人说出来，我们往往会不耐烦，即使回答了也会带着不屑的态度和不虞的脸色，导致老人自惭形愧或者畏缩不语。

        和父母相处的日子里，做做家务，买买东西，给些金钱，都是容易做到的，难在平和自然的态度。无论父母做怎样子女已经看不惯的事儿，说什么子女已经不想听的话，都能够不惊不诧、不埋怨、不指责、不急躁、不发怒 ，是非常难的。

        相爱容易相处难，说的不仅仅是恋人爱人之间，如今的父母子女之间也如此。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
         真是一针见血的精辟之语，说尽几千年来孝道之精髓。